北京市第一中学教师　吴增然

　　“自昔关南春独早，清明已煮紫阳茶”。不负这美好春光，我准备择清明这天出发，到陕西紫阳的焕古镇，去品一品紫阳的清明茶。然而所有的向往和期待，终被疫情阻隔了。错过了清明的茶事，再踏上征程时，不知不觉时令已到了谷雨前后。

　　驱车前行，巴山上成片成片的茶树，绿油油的，它们沿着汉江，起起伏伏向远方伸延着，看不到尽头。“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巴山像一幅保存了千年的美丽画卷，汉水像一具延续了万古的琴，悠扬的古韵四溢在天地间。

　　有人说“陕西好茶在紫阳，紫阳好茶看焕古”。好山好水出好茶，藏在大山深处的焕古镇，曾是千年茶马古道的源头之一，有着“贡茶之乡”的美誉。

　　踏着青石铺就的台阶，拾阶而上，汉水就在脚下流淌，古街上一条窄窄的明渠，依山势曲曲折折，随着青石板路，盘旋而上。一排排屋舍，错落有致，保持着原始之美，古朴又苍凉。

　　走进古街唯一的茶铺，一女子正立在门口旁的柜台旁，笑着招呼我喝杯茶。环顾茶铺四周，我发现屋子不大，只有两张桌子摆放在屋中，一排椅子依墙排列，茶铺干净、整洁、简朴。我笑着点点头，回应道：“请问今年的谷雨茶下来了吗？我想尝尝咱们这里的谷雨茶。”

　　“没问题的，正好自家的谷雨茶刚刚制作好，我给您沏上。”

　　看着女子手中提起的茶壶，我顿时愣住了：这茶壶的容量，怎么也能装十来斤茶水吧？这茶壶的材质怎么这么像熬中药的砂锅，粗糙至极啊，这谷雨茶会不会被糟蹋了？心中百转千回，千回百转，但并未影响女子泡茶的动作。

　　一只茶壶，放入些许的谷雨茶叶，缓缓倒入少量开水，静等一会，女子便将茶汤倒入了如斗笠般的、黑色的粗陶茶碗中，空气中随之散发出淡淡茶香。

　　女子甜美地笑道：“您品品这谷雨茶，喝起来如何？”

　　我端起了茶碗，低下头，细细抿了一口，茶汤清淡而有少许的苦；我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突觉嘴中苦而含香，茶汤味道已由淡渐香浓；我赶忙又喝了一口，茶味变得更加甘醇，唇齿间的茶香回味无穷。原来这粗糙的大茶壶，大茶碗，竟然也会让谷雨茶清香四溢。

　　我又急忙请女子打开茶壶的盖子，却见壶中鲜嫩的芽叶翠绿厚重，而芽身白毫尽显。我看到了古人所说的“旗枪”，在水中直立的茶叶，叶似旗、芽似枪，像极了古人手中展开旌旗的枪；还看到了古人所说的“雀舌”，一芽两嫩叶，叶形卷曲，像极了雀类的舌头。谷雨茶的这些特点，一下就跃然在了我眼前。

　　“谷雨前后采集的茶，还能打出油茶呢，如果您喝一口，定是满口生津、香气四溢。” 女子的话音又响了起来。

　　我拍了一下头，无不遗憾地接过了话：“谷雨茶虽好，但我错失了第一出清明茶，听说喜茶的人都会来到焕古品清明茶呀。”女子不以为然：“明前茶虽然香高味醇，但冲上两三泡之后，味道就变淡了，而谷雨茶茶香浓郁，久泡仍余味悠长，真正爱茶懂茶的人，都会把谷雨时节采摘的茶珍藏起来。”

　　听了这些话，我不知是喜是忧，忙要结帐，却又听她说道：“我们茶室是村里老支书为游客开的。古镇原来是没有茶铺的，但他想让客人品尝一下我们焕古的贡茶，所以不收钱。我们茶室的物件都是村民凑的，桌子、椅子和茶壶，哪个都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

　　我愕然了，久居喧嚣的城市，早已习惯被钢筋混凝土包裹的我，却不知在大山深处，还有这么多朴实的人们。他们善良、平和，在穿越千古历史长河后，茶乡人的厚道和热情已然化成了天地间一份暖暖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