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萍

      去一家北京风味的馆子，竟发现有蜜汁果墩儿这道菜，精致的白瓷盘里整齐地码着十来颗“红玛瑙”，心底突地腾起一股暖。有关蜜汁果墩儿的记忆便排山倒海般涌来。
      初识它，还源于初中时教我们数学的宁老师。宁老师是北京知青，来我们这个闭塞的小山村教书。他课教得极好，还自作教具、体育器材，办各种兴趣小组，和我们一起学习，疯玩。我们这些山里娃娃也因此知道了许多大山外的事情，并和宁老师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秋天，寒露一过，我们跟着宁老师去山里采野山楂果。山中山楂树稀少，结的山楂果也小，藏在枝叶间不易发现。宁老师说：“同学们，为了蜜汁果墩儿，我们要排除万难，争取更大的胜利。”说着，穿着破草绿色绒衣的他，大手一挥，带头往山上冲。早听宁老师念叨他们北京的蜜汁果墩儿多么好吃了。我和小伙伴们撒开脚丫紧跟其后。
      采集来的野山楂果足有大半瓷盆，宁老师把它们小心地储存在地窖里。过年了，我们端着母亲包的饺子去给宁老师拜年。宁老师去地窖取出山楂，用盐水泡一会儿，搓洗干净了放入锅中，加入两包红茶煮，等空气里有了甜香时，就从锅里舀出两碗汤水来，请我们喝“蜜汁果茶”。然后，他放糖收汁，淋桂花酱，蜜汁果墩儿就这样做成了。
      几盘红彤彤亮晶晶的蜜汁果墩儿端上了桌。宁老师笑呵呵地说：“吃吧，大伙儿吃吧，尝尝我们北京的蜜汁果墩儿。”他的声音是浓浓的京腔味儿，好听极了。我轻轻咬下一口，酸酸甜甜里溢出一股子山野的清新气，还有淡淡的茶香，味道真是好极了！
      我们吃着，说着，笑着。我突然发现宁老师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水雾，他哭了。少不更事的我们傻愣愣地望着他，一脸的诧然。他对我们说，他想念北京的四合院、香山，还有过年时奶奶做的蜜汁果墩儿。
      后来，宁老师回了北京，而我也一年一年地长大，在外求学，工作。一颗漂泊的心总是在每一个年节来临的时候格外地想家，想母亲做的饭菜。于是，那种叫做乡愁的滋味袭上心头。我终于懂得了宁老师当年看着蜜汁果墩儿时那份怀乡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