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四中教师　黄 春

　　记忆中的高三，已是二十年前的岁月了。那段被人称作黑色时光的日子，在我的回忆里却依然是日渐灿烂。再不必提大水桶去冲茅厕，有师弟师妹们接班呢；再不必排着大队伍等吃冷饭冷菜，有师弟师妹们恭让着呢；再不必找借口逃避家务农活，有爸妈自觉着呢，想插手都不行。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高三呢？
　　后来做了老师，隔三年差两年地也难免要教高三。倒了个儿再看这高三，还真挺“黑”的：有心无旁骛埋头苦学非北大不可的，有生怕掉队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有个要求不高底子不赖考上哪儿都能接受的，却也不敢坏了高三的规矩依然要显出如履薄冰的样子来。总之无论如何，是一色的“苦瓜脸”。搞得连我这个不用再上考场的“场外指导”，也万万不敢大意，生怕某一个不经意的怠惰就亵渎了学生紧绷的心弦。于是，我也比先前加倍地忙碌了起来：备课，那是备而又备；讲课，那是讲而又讲；答疑，那是答而又答；谈话，那是谈而又谈……
　　一天累下来倒进被窝里，忽而感到一股空虚：高三的快乐呢？
　　客厅电视里正播男篮比赛：NBA和CBA一不小心接上了火。我看着就纳闷：人家冒着“阴沟里翻船”的风险都不紧张，那可是要被天下耻笑的，而咱们却两腿打战。紧张个啥，难道“创造奇迹”也叫风险？有那实力，你就信心足足地将成竹揽入怀中踱个方步迈入理想之校门；没那实力，你就脚踏实地一板一眼将好不容易沃熟了的稻穗一颗一粒地拾进囊中。关键在于“知己”，切不可妄自尊大，更不可妄自菲薄。
　　我的学生里大有“悔不该当初”的，也大有“看不明前途”的。我想这都无妨：往者不可因谏而返，来者也不会因追而近；守住当下就不错。很早前就很反对带学生参观北大清华以励其志，也很不愿常对着起跑线上的孩子大喊加油。原因很简单，自然才快乐。
　　最近读一篇老文章《给匆忙低头走路的人》，便觉得大凡高三者，大抵是最匆忙最低头最赶路的人了：因了这“路”是有“终点”的，那么其唯一的走法就是“快赶”以“快达”；而这走路的本身，而这路边的风景，而这一路的心情，便大可不管。殊不知，大到一生，小到一天，人生中哪段“路”没有个“终点”呢？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匆匆地“赶”？
　　看看那些你身边的优秀的老师和同学，你怎么可能舍得埋着头呢？
　　逛逛那个你呆了两年半的熟悉的校园，每张桌每棵树都有你的回忆吧？
　　想想那段并不远的长达三个月的暑假，你几乎奢侈地拥有了整个的夏天呀！
　　记忆中的高三，有星月披戴，有蜻蜓追逐，有好书偷读，有夕阳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