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登望

　　刚上高中那年，父亲在火车站附近摆了一个小地摊，卖些零零碎碎的日用百货。虽然生意并不好，但父亲依然每天起早贪黑，常常是天蒙蒙亮，父亲就推着那辆三轮车出发了。中午，父亲就着自带的保温杯里的开水啃两个干馍。望着父亲日益消瘦的模样，我感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寒假，我有时间给父亲送午饭了。父亲在地上铺着一层雨布，把东西整齐地摆放在上面。虽然有张小板凳，但父亲不停地来回踱步，口里吆喝着，嗓音有些沙哑。看到我来，父亲总是急急忙忙地接过饭盒，匆匆地扒几口，然后嘱咐我快点回去。那时候，母亲卧病在床。
　　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给父亲送饭。父亲对我说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让我帮着看一下地摊儿。父亲刚走不久，一个顾客就来到地摊前挑选商品，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副彩色的衣架上面。我热情地介绍着衣架的质地，还从中拆开一个拿给他细瞧。顾客当即决定购买。一副衣架有十个，每个一元，他掏出十元钱递给我。因为是我做的第一笔生意，我把衣架拿给他，却忘记把已经拆开的那个样品重新装回去。也就是说，那副衣架只有九个，等我回过神来，那位顾客已走远了。
　　拿着多余的一个衣架，我愣愣地出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父亲回来了，了解情况之后，他用塑料纸好好地把那个衣架包裹起来，挂在三轮车的车杠上。我不禁疑惑了。父亲说，也许那个人见少拿了一个，会回来取，我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就不会拿错了。
　　到了傍晚，天淅淅沥沥下起寒雨。我帮着父亲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但父亲坚持再等会儿。我拗不过，只好与他一起推着三轮车在对面的一个屋檐下等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到父亲的外衣上。父亲却一点也没察觉，眼睛只盯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我说那个人是不会为了一个衣架再折回来的，何况天还下着雨。父亲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人活在世上，就得讲诚信二字，因为这关系到一个人的品格与声誉。你已经长大了，更应该懂得这个为人处世的道理。品味着父亲朴实却铿锵有力的话语，陡然间我感受到心里生发出一种温暖。
　　那天晚上，我与父亲没有等到那个顾客，但父亲却给我的人生上了最好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