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人物 其人若水 其德如山——追记北大心理学教授沈德灿

发布时间:2012-09-28 期号:

北京考试报记者 安京京 徐 晗

  9月24日上午9时,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300多人在悲痛肃穆的气氛中为沈老送行。

  4天前,北京大学心理系的泰斗级人物沈德灿先生因病去世,享年82岁。

  送行的队伍中,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可能只与沈先生有几面之缘,从网上获知沈老去世的消息后,不约而同来到这里。他们,就是沈先生生前指导过的自考生。有些人接受过沈先生的毕业论文指导,有些人仅仅是听过他讲的几堂课。“与沈老师的接触虽然短暂,却让我感觉是自考学业过程中收获最大的一段时光。起先,我只把自己所学的知识视为一门专业,但他用自己的学识和人格,让我感受到心理学专业的学术魅力。”一位自考生说。

  沈先生走了,可在每一位与他共事过的自考工作者心中,在每一位接受过他指导的学生当中,沈先生的印象却又逐渐清晰起来。只字片语的回忆,不禁让这位老人瘦弱而伟岸的身躯跃然纸上。沈先生仿佛已经远去,但他充满魅力的人格此时又仿佛正在向人们走来……

 

他走了,却留下一生的传奇

  沈德灿先生生于上海,先后在震旦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圣约翰大学学习法语、英语以及哲学,后从师于我国最早的心理学家唐钺门下,专注于心理学史的研究。其深厚的外语功底深得唐钺器重,参与了我国最早一批国外心理学著作的翻译工作。

  其后半个世纪里,他一直以教书为业,笔耕半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自考草创,沈先生积极参与到自考心理学专业建设之中,使之成为自考最早开设的一批专业之一,让严谨的心理学教学走出象牙塔,惠及普通大众。从此,自考心理学与沈先生结下不解之缘,成为他忙碌的晚年生活的一部分。

  自考心理学专业开考,面临的最大困境是教材。自考生与本科生在教学内容、难度上都不尽相同,使用本科生教材终非长久之计。何况沈先生所擅长的社会心理学在当时的中国心理学界可谓一段空白。如何让自考生也能有自己的专用教材?沈先生决定,自己写。1989年,《社会心理学》、《西方心理学史简编》两本书问世,填补了当时这一领域教材的空白。21世纪初,已经70多岁高龄的沈老又在此基础上,对两本书进行了重写,做出重大改动。其中,新版《心理学简史》一书中不但介绍了西方古代、近代心理学史,更加入了当代心理学以及中国近当代心理学史的内容,这些没有大师级的功底是做不到的。这两本书至今仍是中国大部分开设心理学系大学的学生的主要参考书目。而旁人所不知的是,这两本60多万字的书,都是沈老一笔一划地在稿纸上写出来的。高度近视的他写的每一页纸竟都是干干净净的、每一个字竟也是工工整整的,无一例外。

  沈老做事认真至极。为写好每一本书,他都老老实实地阅读大量相关资料书籍。写《精神分析心理学》时,他在美国整整住了一年。早上,他会开出一张长长的书单,让儿子按图索骥,从图书馆借回。这一天剩余的时间,他就一心扑在这些英文原著里。及至回国,百万字的专著已现雏形。想写精神分析心理学,弗洛伊德是绕不开的命题,而他的全集多达30卷,很多研究学者要么是没工夫、要么是看不懂,几乎不会通读,沈老却认认真真地全部看完了英文原版,透彻的理解让他的《精神分析心理学》一书达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走了,却留下一段严师的佳话

  细心谨慎,是很多人对沈先生最深的印象。谁把文章拿给他看,哪怕只有一点儿差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对人严,对己也同样如此。与沈老一同命题多年的北大教授高云鹏回忆,每次命题,沈老都是最认真的一个。给考生出题有一定之规,每个章节哪段是重点,哪些是一般知识点,各占多少比例,沈老都会一丝不苟地落实。当年与他一起参与命题的北京教育考试院工作人员说:“对沈老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严肃的工作态度。”

  一次在自考心理学史命题过程中,一道填空题是问心理学的创始人是谁。只要学过这门课的考生都能答出是“冯特”。但沈先生知道,“冯特”这个名字是按照英文翻译过来的,而在另一些以德文为原本翻译的著作中,“冯特”则被翻译为“冯德”。考虑到有些考生可能会看到“冯德”这种译法,沈先生在给评卷老师的参考答案中特别注明,如答“冯德”亦可得分,不让译名影响到考生的成绩。从1989年出第一张试卷起,至2008年病重不得不放弃命题工作,沈老为自考出了整整20年题。

  严谨,是沈先生对待事业、对待教学的态度。而一向严于律己的沈先生,对学生总是那么和蔼亲切,对待自己的生活却总是那么粗心。北大心理系教师李同归回忆,一次沈先生外出到深圳给自考生讲课,课后有考生到宾馆请沈先生答疑,所有的问题沈先生都悉心解答。临别时,考生才知道他马上要赶飞机回去,竟因为答疑忘了收拾行李,还是那位考生帮他把衣服塞进行李箱里的。

  每一位聆听过他讲课的考生,都记得他在第一堂课上的开场白:“鄙人沈德灿,讲课最大的特点是声音小,也是缺点,但我也没有办法,天生没有大嗓门,所以请上我课的同学保持安静。你可以睡觉,但不要出声音。这样最后一排同学才听得到。不影响别人是美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短短几句坦诚谦和的开场白,赢得的是所有学生的尊敬。座无虚席的教室内,每名学生都始终聚精会神地聆听这位大师有关学问、有关人生的教诲。

 

他走了,却留下一座丰碑

  他的学生侯玉波教授说,不了解沈先生的人,甚至会觉得他不近人情。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成为最早一批出国考察的学者之一。当别人第一次见到“资本主义世界”的灯红酒绿而流连时,他转身拂袖,扬长而去。他的“不近人情”还表现在从不揣度别人的心思。出国考察时,他提前一个月把将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几乎所有熟识的朋友。结果,托他往回捎东西的纷至沓来,大包小包数不胜数。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东西都带不回去了。然而就算只给自己带回几本心理学著作,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不善于社交,可总会毫无保留地和同事、学生坦诚交流,但有疑难请教于沈先生,必得醍醐灌顶之教诲。沈先生也不会拒绝别人,如果你找他帮忙,只要是有益之事,他必鞠躬尽瘁,丝毫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但如果以利相诱,他却往往不为所动。“如果某件事只是为了私利,他一定不会去做。”侯玉波教授说。

  退休后的沈德灿先生,潜心学术之余还长期身兼中国心理学会社会心理专业委员会主任、北京心理学会理事长、北京社会心理学会理事长等职,为各类学术活动而奔波。但即使再忙碌,他仍心系广大自考生,只要是与自考有关的事务,他一律不辞劳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2006年,市自考办负责命题的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沈先生一以贯之的认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沈先生讲课的足迹,从北国的哈尔滨、牡丹江、长春,华北的秦皇岛、唐山、天津、石家庄,西北的西安,到南国的深圳、广州,遍布祖国大江南北。直接聆听过他讲授的自考学员达数千人。有些地方条件艰苦,出身普通人家的教师都会抱怨,可这位“富家子弟”却从没有一句怨言。

  沈先生讲课时那低沉的声音,至今萦绕在每一位听过他讲课的自考生心中。自考生魏凯利说,虽然每次讲台上都有座椅,年迈的沈先生却宁可站着,学生为他起立,给他把椅子拉好,他也不坐。他说:“坐着讲课我提不起劲儿。”

  讲一次课就是一天,7个小时他一分钟都不会落下。每次讲课前,负责人都会提醒同学:“沈老是大家,大家喜欢听他的课能理解。但老人家已经75岁了,同学们尽量不要在课间休息的10分钟提问,让老人能歇歇、喘口气。”可往往破坏这一规定的人正是沈老自己。讲到兴起,他会连规定的10分钟都忘记了,一口气讲下去。他所带的一位研究生说:“沈先生待自考生,与待我们并无区别。他总是说,能多帮一下他们,总是好的。”

  沈德灿先生人格上的魅力,在于他那严谨细心的工作作风,在于他那鞠躬尽瘁的无私奉献精神,更在于他对待学术、对待教学与对待每一位学生的那份拳拳赤子之心以及他那富有人情味的真诚与坦荡。事业上兢兢业业、生活上“漫不经心”的沈先生,多年来的生活都由妻子沈芝莲(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精心照料。弥留之际,他不忘紧握妻子的手说:“和我一起走吧……”此情此景,让在场的同事与学生无不落泪。

  “我印象中的沈先生,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拒绝别人,不求回报地帮助每一个需要他的人。”沈先生在北大的同事这样说。

  “沈先生个子很瘦小,字写得也很细小,却十分清秀;沉默寡言,有着典型的学者风范。参加命题时,休息时间也不和我们闲聊,处事十分低调。”当年与他一起参加过命题的一位市自考办工作人员这样说。

  “沈老师是那么和蔼可亲,每一次去他家请教,他总是热情地招待我们,让我们真切感受到自己就是他的学生。”接受过他毕业论文指导的一位自考生这样说。

  参加过北大自考心理学论文答辩的考生都感觉自己是幸运的,不论他们是否接受过沈德灿老师的亲自指导。在北大心理学系的论文讲座与答辩中,在写作论文接受导师严格又细心的指导中,考生们发现,这里的每一位老师对于自考生的学业是多么重视。因为沈德灿先生严谨扎实的工作作风,早已感染了他的同事与晚辈。

沈先生走了,同事与学生为之悲痛,每一位自考工作者和接受过他教诲的自考生也为之痛惜,但他无私奉献的精神,仍正在垂范着投身于自考事业的每一位后人。

关于本站|征订办法|联系我们

版权所有:北京教育考试院 京ICP备19056224号-2 京公网安备 11040202430156号地址:北京市海淀区志新东路9号邮编: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