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附属育新学校教师   董雪娇

　　这个秋天，我忙里偷闲，决定找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去赏秋。去哪里呢？仔细斟酌后，选定了房山。

　　坡峰岭的红叶落得差不多了，虽慕名而来，却发现游人比红叶多，难免心生遗憾。好在上方山国家森林公园不负盛名，游人寥寥，秋叶却正恣意地盛放着，从赭红到金黄，浓烈如酒，斑斓胜花，总算可以一饱眼福。让我们惊艳的还有房山石花洞，在北京已二十余载，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个小有名气的地质奇观。

　　一路走来，发现房山的名片还有一样，那就是红得耀眼夺目的秋柿。无论走到哪里，要么是梢头那一簇簇灯笼似的红，坠得细枝沉沉弯下腰来；要么是街边那一堆堆的红，大爷大妈远远看见你走来就热情地呼唤：“15元一大堆，姑娘，来一堆吧！”他们却不知道，我是很理性的——理性旅游，理性消费；打定主意：旅游区的东西不能买，都是陷阱！于是，在红红的农家集市漫步，在红红的柿子树林里徜徉，错过一波又一波，却还是被淹没在火红的秋柿海洋中。在轮番上阵的视觉轰炸之后，我妥协了——要不，买几个尝尝？一位摊主看见我有意，立刻热情洋溢地展开游说：“你看这个小的，叫水晶柿子，特别甜！这个大的是磨盘柿子，回家放几天就能吃；这个橙黄色的叫芒果柿子，又脆又甜，削了皮直接吃，比苹果好吃！”我犹犹豫豫地买了几个芒果柿子，削了皮尝一口，确实格外脆甜，不像苹果甜中带酸，完全没有记忆中涩涩的味道。这下子一发不可收拾，我不由得一路买下去，芒果柿子，巧克力柿子，水晶柿子，磨盘柿子……直到把汽车后备箱装满，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好像很久没吃过这么多柿子了。记忆里，吃柿子是很麻烦的事。要耐心等到它由硬变软，要不就必须用适度的温水浸泡若干天去除涩味，否则会涩到满嘴发麻喉咙发堵。对我这种懒人而言，不如直接吃柿饼来得痛快。可有一次听人说，柿饼在制作过程中，都是人光着脚踩上去做成的，导致我“谈柿色变”，从此好多年不吃柿子。

　　这次偶然买回来这么多柿子，倒是为我的生活添了一份乐趣。我每天对着满满几箱各种品类的柿子，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把已经柔软到透明的柿子拣出来，轻轻撕掉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皮，然后开始大快朵颐，让甘甜的汁液填满喉咙；或者把柿子蒂拧下来，用小小的咖啡勺，顺着顶部的开口把柿肉一点点舀出来，慢品细尝。渐软的则挑出来摆在窗台上，摆上一排，再耐心看着它们一点点走向熟透，变成一颗让人垂涎的玲珑果实。就在这样的筛选等待中，竟不知不觉吃掉了一大半的柿子。

　　那天经过楼下的水果超市，忽然发现超市门口就摆着几大筐熟透了的柿子，原来想吃熟透的柿子如此简单，只需要闲步下楼，买来就是，怎么我从来没注意到呢？可转念一想，我有多久没品尝过耐心等待的滋味了？耐心等待一颗柿子从生涩到熟透，变得无比甜美；耐心等待炉子上的那锅汤，在小火煨熬中慢慢入味；耐心等待我的学生，从懵懂顽童慢慢长成成熟青年……我总是那么着急，用外卖代替自己烹饪，用瓶装果汁将就喉咙，用各种榜样试图激励学生一夜成才……静待花开，不是我一直追求的理念吗？我似乎早已忘记，只有给予期盼，不断付出，耐心等待，才会有独属于小王子的那朵玫瑰，离开了这些倾心投入，再美的花都是别人的玫瑰，再美的果实都会索然无味。

　　原来，“慢生活”并不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这一个秋天，火红的秋柿让我对它重新有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