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学教师　晏 辉

　　早春时，我到内蒙古兴安盟交流教学经验。

　　下飞机后，汽车载着我们赶往中旗。那时暮色渐浓，透过车窗，我看到西边正“竖起”一堵厚厚的藏青色云墙，阳光一点一点地暗淡，最后连我也变成一个小墨点，跌入这无边的黑的海洋。我的身体随着车子颠簸上下，“明天要不要给学生上课”的想法在我的心里高低起伏。上车前我见到白校长。她恳切地希望我能给她们的学生上一节课，可“蒙语学校”这四个字却让我有些畏惧。

　　到达已是晚上8时多，无论我们怎么推托，白校长都坚持邀请我们品尝内蒙古美食，还特意叫来同事为我们唱蒙古长调。小伙一头长发，飘逸帅气，说话时眼眉低垂，声弱几不可闻，唱起歌来却粗犷高亢，宛如万马奔腾，蹄飞如雨，尘烟遮月。唱完之后，小伙自我介绍，他蒙语名叫“那森”，汉译过来是“青春”的意思。我们打趣，“蒙汉结合”不正是“青春男神”吗？他说自己接到白校长电话便立马赶来了，还为自己唱走了一两个调双手合十不停道歉。“你可以去‘星光大道’或‘中国好声音’啊？”“男神”腼腆一笑，垂下眼睑说：“这里还有很多的学生呢。”白校长笑了，转而认真地说：“我总想，只要给学生一双翅膀，他们就能飞，我老弟——青春，就是这双翅膀。”她望向我，端起奶茶，郑重说道：“您也是！”那一刻，我嘴里嗫嚅，终没有说出什么。鹏飞南溟，翼若垂天，但仍需有风。我觉出来，白校长，她就是风！

　　第二天上午，我们参观和听课。室外寒风劲吹，我“躲”进楼里，楼里暖意融融。这边，一个小姑娘跟着“青春男神”一板一眼地摹唱长调，低回婉转，牵扯我的衣襟；那边，几个男孩起劲“呼麦”，雄浑苍茫，拽住我的双腿；往前，十几个学生挥汗如雨正在摔跤，“看，还有两个女孩！”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女孩将高过自己一头的男生干净利落地摔翻在地；另一间屋子却静日生香，孩子们习练蒙语书法，气定神凝，惊落风雨。我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泪水迅速溢满眼眶。我故作远眺，蓝天旷渺，楼宇错落。有同伴惊叫：“那里有个燕子窝。”我顺指而望，还真是，就在左手小楼的二层，几只燕子在风中你追我赶。

　　参观后听课。有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生机勃勃的语文课了：朗读响亮清脆，答问积极争先，笑声爽朗亲切。让我震惊的是，每每老师话音刚落，便总能见好些个学生同时站起，个别“狡猾”的不等老师指定就张嘴回答，占了先机，其他同学只好“不平”地坐下；有时还出现你说我也说的场面，互不相让，老师只好出来打圆场。在我的印象中这种情景似乎只在小学课堂见过。而且，这还是以汉语为第二语言的学生。当我发现一整堂课学生都是这样的表现时，不知不觉中我不由得埋怨课结束得太快。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给孩子们上课呢？

　　下午，当我看到孩子们全都身着统一的绿色民族服饰早早来到我的课堂时，我一下子哽咽了。也许我也能成为风，托起一群鸟儿在这早春里展翅翱翔在绿茵茵的草原上！

　　这个春天，我来到了内蒙古，天尽管还有些冷，但是我看到了最美的春色，还有一颗颗冬眠了很久的种子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