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恢复高考40周年 书虫·学渣·书痴 ——我的高考记忆

发布时间:2017-08-02 期号:

郝旭光

 

作者简介:

  郝旭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商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十大学生最喜爱教师,北京市高校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北京市精品课程负责人,北京市教学名师,北京市高校十佳师德标兵,受邀偕家属参加2015年9月3日胜利日阅兵大典。证券监管效果论、平台型领导的提出者。出版著作、教材21部,其中独著5部。在《管理世界》等重要学术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共发表论文200余篇。《上海证券报》专栏作家,在上海电视台第一财经频道开设“股市心理学”、“解码领导力”专栏。先后求学于北京科技大学金属材料系、西南财经大学工业经济系、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

 

 

小小书虫,不到4岁上学

  我从小喜欢读书,乳臭未干即浸染在农村小学的校园里。我最早的记忆,是一个农村小院,两位老师,三间教室五个班,另一间办公室同时也是家。我喜欢天天听琅琅读书声,经常在屋外扒着窗台学舌。大人发现后,让我这个三岁多的小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假装是学生”,结果我学得比正式学生还好。他们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时,我这个旁听生经常抢答、抢镜。因此,不到4岁我就正式上学了。跟比我大四五岁的孩子一起读书,成绩却一直稳居第一。

  “文革”期间,我随父母下放回农村老家后,没有书桌,就经常坐个小板凳借炕沿读写。家里有人来串门时,我就站着,下巴颏顶着农村那种桌面读写,可以在大人们聊天的屋子里学习而不受干扰。那时,我几乎借阅了村里四百多户人家所有没有销毁的“有字”读物,包括数学读物鸡兔同笼、狮虎渡河等,京剧剧本《玉堂春》、四大名著、甚至古本《纲鉴易知录》等。去舅舅家走亲戚时,我把表哥“文革”前的初中数学课本都翻烂了。

  我还是农村公社供销社书籍柜台的常客,每次去公社,必去书籍柜台前。中年营业员阿姨非常喜欢我这个小书虫,仅给我一个人“只读不买”的特权。我常常一看就是半天直到关门。我一直很感谢那位胖胖的阿姨,她是我生命中的恩人。世界上因为有这样的好人而多了很多阳光。在那特殊年代里,这抹亮色一直影响着我。

  有一次,我想买一本书而父母不同意。我就倔强地赌着一年不吃苹果也要买。如愿买了以后,我真的坚持不吃苹果。后来父母发现我还挺倔的,怕我长身体阶段受影响,一直跟我说:“现在可以吃苹果了。”但我楞是坚持了大半年不吃苹果。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我是真喜欢读书。

  每年除夕,父亲、哥哥和我三人玩扑克。令他们“最烦”的是,我总在炕桌下放一本书,打牌间隙忙里偷闲地也要看上几眼,还常因为看书忘了出牌。大年初一上午拜年后,我会避开热闹暖和的屋子,躲在没人的小冷屋子里看书,尽管冷,却其乐无穷。对我来说,看书没有什么功利目的,看书本身就是目的、就是乐趣。

  我喜欢读书和学习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那时候,学校几乎不留作业,我喜欢主动做做算术题。记得有三次年底时,考试成绩在村中心张榜公布,我的名字都出现在第一的位置。

  父母经常提起,我很小时,有一位孔校长让我做20以内的口算加减,我竟然全对了。孔校长到处说“老郝家的小孩将来必定是一个大学生”云云。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印象,那时也不知道大学生是什么概念,但这却成了我小时候喜欢学习、想上大学的重要原因之一。大我十几岁的一位堂哥,偶然有一次拿语文课本考我。发现我竟然背下了全部课文时,他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像我是个外星人。我从没刻意背过,可能真赶巧了。后来堂哥逢人便夸他的堂弟如何如何牛。这是我自懂事以来所受到的最有效、最大的激励,令我保持着对学习的兴趣。

 

一不小心,书虫变学渣

  1977年春天,父母在农村当公办教师。为了让我接受公社中学的正规高中教育、不在本村九年一贯制学校(即一个大村的一所学校,包括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的所谓高中班继续混日子,好好为可能恢复的高考早做准备,母亲舍弃了本村六间新盖的大瓦房,毅然调到可让我去公社中学就读的邻村任教,有点类似现在买学区房的举动。我来到公社中学,因为在以前参加排名时成绩一直稳居榜首而迅速“走红”。学校开了一个什么大会,还让我作为唯一的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就坐。

  意想不到的是,临近夏天,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厌学情绪,晚上与不爱学习的小伙伴在打麦场上瞎聊到半夜,早晨去学校上课趴在桌子上与周公神游……这惹得母亲恼怒异常,烦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无以复加:好学生怎么突然变成学渣了?实际上这挺正常,“文革”结束快一年了,原以为上大学“群众推荐、领导批准、高校复核”的保送制度可能会寿终正寝,但始终没有下文,大学梦依然遥遥无期。因为这种绝望,我对一些积极的信号竟然没有感觉,对学校、老师开始重视文化和教学,半数以上同学开始重视成绩的微妙变化置若罔闻。最该努力时,我却突然掉队了。一不小心,书虫变成了学渣,而且还渣得厉害。

 

学渣逆袭,迎来惊喜

  不久,学校破天荒地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初赛就是当时课堂教学水平。我竟然仅以60多分进入决赛,而第一名几乎满分。这位同学转学前是原先学校的第一名。这极大打击了我的自信心,加剧了我的厌学情绪。若一直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估计我现在也就是农闲时披着棉袄在街上晒太阳、或者屋里玩着麻将的郝大爷。

  转机出现在决赛。决赛采用了“文革”前类似高考难度的正规中学数学题。成绩公布后,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了,不可能的事情出现了。第二名成绩还不到10分,那位初赛第一的同学,成绩是一个鸭蛋——0分啊。而第一名的成绩超过60分!知道是谁吗?是我。因为天赋、运气?或者别的东西?不知道。我以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题目,但考试期间并没觉得特别难。这次冠军,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它消除了我的厌学情绪:满校园都是羡慕的眼神,当然,还有一些不服的眼神,从里面可以读出“蒙的”两个字。有时想想也对啊,预赛那个成绩,怎么决赛就突然“逆袭”了?但那时我没工夫理会这些,有的只是高兴,那种明星感还是挺强的。这失而复得的良好感觉、这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极大地提高了我的学习热情和自信心。

 

成功,一个连着一个

  正式恢复高考的文件下发后,学校组织了庞大的高考补习班,包括在全校范围内选出来的尖子班的同学,在农村务农、在城里上班的往届(包括老三届)毕业生,高中毕业就给我们上课的年轻的数、理、化、语文、政治老师,人数近百人。开班第一堂课采用了“文革”前某大学的高考数学题进行摸底考试。第一名57分,又是我!第二名不到20分;我那些年轻的中学老师,分数小于等于个位数。这次摸底考试比上次数学竞赛的冲击力还要大得多,上次只是校内同一年级的同学比赛,这次囊括了公社所有准备考试的“精英”,原先那些“蒙的”的眼神变成了“嫉妒”。消息传遍公社的几十个村子。数学竞赛成绩或许有偶然性,但这次数学摸底考试成绩,是毋庸置疑的,真实地奠定了我在整个学校、公社的“江湖地位”。

  现在回想当时逆袭的过程,也好解释:预赛题目简单,我又长时间厌学;而决赛和补习班的摸底考试,难度一步登天,大家都没有遇到过,拼的是智商、积累和素质。正是这些成功的体验,为我后来的复习注入了极大动力。我参加了“文革”后的首次高考。全县包括我,只有3名在校生一榜入围,我排全县4483名考生的第52名(还有一位58名,我的同桌排80名以后)。最终全县录取了56名大专生,另外两位没被录取。

  后来因各种难以述说的原因,我又参加了1978年高考。1978年春天,在紧张的复习之余,我还在学校领导的安排下,和另一位同学骑自行车去临县的乳山二中访学。人家给了一套模拟题让我俩做,我又受到那个学校数学老师的赞赏。回校后才知道,我们的行为有点类似打擂台,那套考题是该校刚考过的一套试题,而我的成绩在所有参与者里名列第一。按照学校书记的说法,我为学校增光都增到邻县去了。

  在正常的复习之余,我从一位老学究那里借来一本繁体字的老版《数学词典》。这本大约五百多页的书,我愣是在业余时间,把全部习题做了一遍。做完了这套题后,我底气特别足,感觉对数学的理解上了一个台阶,因为平时那些模拟题很少能超过这个难度。带着这种自信,我迎来了人生第二次高考。

  1978年的高考,我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全部5门课成绩全及格的考生,在全公社名列第一。我的成绩比第二名高出20多分,比数学竞赛预赛第一名那位高50多分,比我1977年的同桌高30多分。成绩在县里名列前茅,是县里当年为数很少的考进北京名牌大学的学生。

  成功的体验是一种激励。但成功的体验又来自何处?来自于一定天赋基础上的兴趣和积累。

  正是高中前的兴趣和积累,才使我在前文所述的数学竞赛和高考补习班摸底考试中脱颖而出。这激励了我在学习方面与同伴拉开很大差距,顺利考进名牌大学。

 

后记:兴趣是最大的动力

  我喜欢数理而不喜欢工科,我喜欢当教授而不喜欢当工程师。我大学毕业在家乡县办农业机械厂工作一年后,1983年考到西南财经大学工业经济系读经济学硕士,是从县里考走的第一位分配回来的大学生。1986年毕业后,我回到北京的高校当老师,总觉得读书没有读够,水平不够,后来有了正教授职称也觉得意犹未尽。2003年,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攻读管理学博士,感觉自己不仅圆了中国读书人的进士梦,还圆了状元梦。读博士期间,上课之余,我旁听了人大、北大、清华二十几门顶尖的相关课程。2010年,我年近半百,获得博士学位,还真是老书痴一枚。

  因为喜欢,所以快乐、不累,所以能深入、愿意琢磨,所以能够坚持。例如小时候,没有人强迫我,我就是喜欢读书和学习,因而提高了学习的成绩,成绩的提高,又反过来增强了兴趣。

  我当老师以后,因为喜欢教书,喜欢科研,加上确实比较勤奋,所以学术上才取得了一点儿小成就,获得了一些荣誉,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得到了同学们的肯定和鼓励。

  对我来说,读书是兴趣,教书也是兴趣。看到同学们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就得到了教书的动力和快乐的源泉。我的运气比较好,幸福指数比较高,正好实现了事业与兴趣的匹配。这中间,兴趣是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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