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友田

　　又到了落雪的季节。

　　我坐在书房里，透过玻璃，凝视着飞舞的雪花将地面一点一点染白。思绪也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思考身后所走过的路，思考自己所经历过的艰辛。

　　我总是希望冬天的脚步能够再推迟一点。但是，我却无法阻止自己对雪的感动。我聆听着雪的吟唱，仿佛又回到了16年前的那个冬天。

　　因为课余时间打工受骗，我在外求学业余时间的努力，只换回一张返程车票。当我一路颠簸从遥远的城市返回老家时，我感觉自己就像变了一个人。几乎整个冬天，我都懒得外出，懒得跟别人交流，甚至懒得跟父母商量一下明年的打算。

　　腊月二十四的傍晚，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起床的。当他推开我房间的门时，我仍在睡梦中。

　　他叫醒我，并让我帮他到外面扫雪。我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撩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仍是黑漆漆的。于是，我极不情愿地说：“这么冷的天，谁起这么早啊？”

　　父亲接下来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好乖乖地穿上衣服，跟他到外面扫雪。我来到院子里，才发现积雪已足有半尺厚，在微露的晨曦里，已经开始反射出淡淡的银白。我已经能够感觉到，等太阳出来后，那种银白的光芒将变得耀眼夺目。

　　不知何时，父亲已经将院门打开了。

　　这时候，父亲说话的口气反倒缓和了许多，他说：“你不用忙着扫雪，先到大街上去看看。”

　　我不解地看了父亲一眼，这冰天雪地的，大街上会有什么好看的呢？但是，我还是有些好奇地走了出去。大街上也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让人分辨不出哪是路哪是沟，近前看不到一个行人的影子。抑或是视线模糊的原因吧，我只能听到从附近隐约传来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父亲究竟让我到大街上看什么。就在我感到有些困惑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大街中间的积雪已变得有些凌乱。很显然，那不是被风吹乱的，而是行人留下的脚印，其中还夹杂着自行车的车辙。

　　我望着那些脚印和车辙，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我知道，无论是那些脚印，还是那些车辙，都是在我酣睡时，已经开始辛苦劳碌的人们留下的。他们所留下的脚步，都有一个共同的方向，那就是为了家，为了生活。

　　此时，父亲走到我的身后，声音温和地说：“现在你看到了吧，比你起早辛苦的人多得很哦。”我蓦然领悟了父亲的用意，视线顿时变得有些模糊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的生活里仍然充满着坎坎坷坷。然而，每当我遭遇失望或身心疲惫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一条雪白却凌乱地写满车辙和脚印的路。它好像时时都在提醒着我：“你经历的那些劳碌算什么呢？总是有人比你辛苦！”于是，我就会重新鼓足勇气，坦然面对生活的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