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叶

　　该从何说起，我的高三。

　　曾经在即将迈入高三的那个暑假重复做着一个相似的梦。先是漂浮着尘埃与细小颗粒的混沌世界兀地被一道耀眼的光束刺破，接着就是宏大背景下显得尤其渺小的我光着脚丫循着光的足迹奋力奔跑，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暗自揣测着梦的含义，想来该是我挥别浑浑噩噩的高一高二，开始踏上跨越高三、到达阳光彼岸征程的时候了。

　　为表决心，我告别家人，搬到离学校较近的学生公寓住。一个人，一间房，尖尖的屋顶开着阁楼式的天窗，仰起头能看到搭窝的燕子衔着泥末低俯掠过；晨起的时候会隐约听到隔壁高三学生尽量压低的念书声。天窗外依旧灰蒙蒙的，玻璃上沾着夜里留下的小水珠，映着枕边昏暗的节能灯，一晃一晃耀得我肿胀的眼睛生疼。终究还是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我重新调好闹钟，又一次回到梦的怀抱。

　　待到与打扫卫生的阿姨相视一笑后走出宿舍，天早已亮堂起来。我内心对于又一次背叛了自己的初衷很是恼火和愧疚，连忙从书包里拿出单词册，在路边的小摊铺随意买了些早点，便匆匆加入上学的浩荡队伍。

　　我对于这样平淡又窘迫的高三生活很是诧异。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过几位学兄学姐们关于高三的描述。无论是满足的、享受的，抑或是伤感的、遗憾的，他们的高三无一例外地有一个相同的形容词——特别。他们说，将来，你一定会怀念那个特别的夏天，怀念只属于你的高三时光。

　　彼时的我，只知道我与坐在我周围的孩子们一样，都是两只深重的黑眼圈和两个架于鼻梁之上厚重的眼镜片。上课、下课，嬉笑怒骂皆与以往无异，最大的不同也仅是多了时间的压迫感和对于高考愈来愈近的紧张感。

　　三年的高中走了，一年的高三走了，两天的高考走了，十多天的等待成绩与志愿填报也走了，甚至于那梦想了无数遍的三个月的悠长假期也走了，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怀念了。

　　坐上北行的列车，我低头默念老师和好友的姓名，默想着他们的容貌，我在怀念；在食堂里吃饭，我回忆起高三下午放学后邀着一二好友到街边吃点心，然后继续上自习的场景，我在怀念；奔波于不同的教学楼占位听课，我想起了高考前每天进出的同一个教室还有那被我刻上座右铭、贴上小图样的固定的属于我的课桌，我在怀念。我怀念老师叨叨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时的苦大仇深；怀念班里即使“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仍旧“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怀念高三后期晨读前集体喊“我们班就要比别班强”的冲动；怀念高考倒计时最后一天对面的一、二年级的小朋友可爱的歌声和祝福；怀念毕业聚会上老师们个个东倒西歪的窘态；也怀念同学们涨红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大声吼出来的班歌。还有每天早晨比我还要早起的清洁阿姨，常常给我送鸡腿鸡汤的房东大婶，学校附近好几家常去的小摊铺的老板，甚至于教室窗外那方浮着白云的蓝天，偶尔散步的那片散着青草味的土地，我都怀念，无比怀念。

　　离别前老师让我们几个去给准高三的孩子们讲些经验教训。看着讲台下一双双有期待也有茫然的眼睛，我们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话——好好珍惜你们特别的高三吧！将来，你们定会怀念的，怀念着只属于你们自己的高三时光。

　　是的，高三——关于“特别”，我懂了，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编织的一年时光。而关于“只属于我自己”，我想，那是因为高三有你们，而你们，都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