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 略谈唐代僧人还俗应举现象

发布时间:2011-07-20 期号:

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研究生 李 凤

  唐代佛教盛行,儒释交往频繁,僧人与士大夫应酬唱和、谈禅讲经,关系十分密切。不少文人因科场落魄、仕途偃蹇,最终选择了剃度为僧、“逃禅”山林的道路。相反,也有一部分僧侣耐不住晨钟暮鼓的寂寞,蓄发还俗,投入了科考应举的行列。

  唐代科举政策较为宽松,据中唐僧人神清《北山录》卷九记载:“(唐高宗显庆年间)诏征四科,不论僧俗。(明解)遂射策登第。”“不论僧俗”的规定,在政策上保证了还俗应举的僧人与一般考生享有同等的权利和机会。明解,俗姓姚,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人,幼年在长安普光寺出家。他工于文藻,且琴、书、画皆擅,时人称为“三绝”。后来还俗应举,成功登第,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明解,唐代僧人还俗应举成功的,还有上官仪、高智周、张轸、刘轲等。从文献记载来看,人数并不是很多。相反,绝大多数还俗僧人的科考之路都非常艰难,这其中,最为后人所熟知的,当属贾岛。

  贾岛,字浪仙(一作阆仙),范阳(今河北涿州)人。他早年因家境贫寒,出家为僧,法号“无本”。唐宪宗元和年间,贾岛到洛阳和长安,以诗谒见韩愈、孟郊、张籍等著名诗人,与其应酬唱和,成了“诗友”。韩愈本是主张排佛的,却对佛徒贾岛青睐有加,其主要原因,还是看重他的才华。孟郊死后,韩愈曾赠诗贾岛:“孟郊死葬北邙山,从此风云得暂闲。天恐文章浑断绝,故生贾岛著人间”,不难看出其推许之意。据传,贾岛后来之所以还俗应举,也是因为受到韩愈的劝说和鼓励。

  遗憾的是,贾岛虽然深得文坛领袖韩愈赏识,诗名鹊起,但他的科举之路,却备极艰辛。他屡试不第,每每借诗抒写自己名落孙山的苦闷。除此之外,他还写了不少诗歌抨击科场黑暗,发泄自己的不满。比较有名的,是他的《病蝉》:

  病蝉飞不得,

  向我掌中行。

  折翼犹能薄,

  酸吟尚极清。

  露华凝在腹,

  尘点误侵睛。

  黄雀并乌鸟,

  俱怀坏尔情。

  诗中所谓“病蝉”,正是贾岛自喻:满腹露华、歌声清越的病蝉被居心叵测的黄雀、乌鸟谋害,不正如怀才不遇、屡试不第的我一样吗?然而,正是这首诗,将贾岛推向了更为不幸的深渊。据何光远《鉴诫录》卷八记载:“(贾岛)吟《病蝉》之句以刺公卿,公卿恶之,与礼闱议之,奏岛与平曾等风(疯)狂挠扰贡院,是时逐出关外,号为‘十恶’。”这里的“公卿”,即是当时把持科场的权贵。贾岛将他们比喻成“黄雀、乌鸟”,触怒了他们,被以“挠扰贡院”的罪名列为“十恶”之一,并逐出关外,失去了应考的资格。和关于贾岛的其他传说一样,这则材料的细节真实性未可深信,但既然有此一说,或多或少印证了贾岛还俗应举的艰难。

  如果说贾岛才华横溢而偃蹇科场,是由于公卿权贵的恶意阻挠,那么,赵崇数遣张策的故事,则更容易引发我们对僧人还俗应举的深入思考。

  张策,字少逸,敦煌人。他幼年即“妙通因果”,对佛法颇有感悟,后在“慈恩精庐”落发为僧,法号“藏机”,名声很大,被人称为“大德”(佛家对佛、菩萨或德高望重的僧人的敬称)。唐末黄巢造反后,时局混乱,张策便想还俗应举。龙纪元年(889),礼部侍郎赵崇知贡举,张策去拜访,希望能获得考试资格。赵崇很生气,当场拒绝了他。张策无奈,又去应博学宏词科(科举考试制科的一种,主要选拔能文之士),无奈主持者又是赵崇。他再次黜退了张策,还对外宣扬说:“张策本是世家大族出身,无故出家,本该参禅访道,抗迹尘外,却又进献诗歌,希求恩泽。这种人品,岂能不被人诟病?我十次主考,十次都要斥退他。”在这里,赵崇的态度很强硬,立场也很鲜明,他认为,以张策的出身,出家本就不应该,出了家又凡心不死,还俗应举,那就更不应该了。

  事实上,对于僧人还俗应举,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和赵崇一样。古人选士德才兼重,僧人放弃清修,追求功名,往往被视作反复无常,人品有亏。如果应考者无名还好,但若像贾岛、张策一样在诗坛、空门享有盛誉,那就更容易贻人口实。所以,对于应举的僧人来说,过高的声望不但于事无补,反倒成了一种负累。

  随着科场竞争的激烈和科举制度的完善,僧人还俗应举不但受到世俗舆论的压力,而且政策上的准入门径也越来越窄。到了北宋太平兴国八年(983),朝廷直接下文,禁断了僧道还俗应举。其后历代,科场对出家者的限制严多宽少,僧人若想争取世俗的成就和利益,不得不另谋它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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