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坚

　　那一年的高考，改变了我的人生，倒不是因为我考上、金榜题名了，而是意外考砸了。说意外，是因为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老师说我是考大学的“坯子”，父母更是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可是我……我无颜面对父亲母亲，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是复读，还是出去打工？心中一片阴沉、迷蒙……父亲跟母亲商量好似的，也不和我多说话，也不差使我干活，任由我闲呆着……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依然沉浸在灰色的情绪里。
　　这天早晨，吃过早饭，我正在院子里转悠，不知做什么好。父亲忽然说：“走，地里有点活。”“哦。”我答应道。
　　收拾了一下后，我扛了耙子、铁铲，父亲挑了对箩筐，一前一后往外走。出了门，我径直向北——我们家的地在村子的北边，父亲在后面说道：“走南边。”“嗯。”我应着，以为父亲有什么事情，要去谁家，谁知一下没停，就绕到了地头。我有些奇怪，不知父亲为什么要“南辕北辙”，但也没问，放下耙子、铁铲，就等着父亲吩咐干活。父亲站在地头，自言自语道：“绕个弯，也一样到了。”我心里一动，问父亲：“爸，你说什么？”父亲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说啊，绕个弯也能到地方，也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走一些路罢了。”“绕个弯也能到地方……”我喃喃道。
　　“可不是吗？来，把这些刨开，一会儿撒到地里去。”父亲指着地头堆积的粪肥说道。“哦。”我答应道，拿起耙子，一边刨粪肥，一边思忖父亲刚才的话语……父亲去地里转了一会儿回来，一面拿铲子把黝黑的粪肥往箩筐里装，一面说：“这些粪还是前年养猪时积下的，时间长了，没有肥力了。”“那不没用了吗？”我说道。“没有肥力，也有用啊，可以改善土质。”父亲挑起箩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没有没用的东西，人也一样。”一刹那，就如醍醐灌顶，我顿时醒悟过来，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我下地，为什么要绕圈子，为什么要用没肥力的肥……我把耙子往地上一顿，扬起脸，大声对父亲说：“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的，在初秋明净的阳光下，在父亲激励的话语中，我心头的阴云迷雾消散了……随后的一段日子，我到处跑，请教老师，走访同学，找寻以后的出路。不久，我背上行囊，和一个同样在高考中“折戟沉沙”的同学，登上了驶向远方的火车，走上了打工、寻梦的道路……那当然不是我原先的向往，可是，“绕个弯也能到地方”，天生我才也必有用，那一年的高考，破碎了我的大学梦，却也使我开始了曲折、艰辛，又自强不息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