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行,一生

发布时间:2010-08-13 期号:
  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只是没有几个人能执著地向着这个梦想一直走下去。
  八岁。他顽皮地在爸爸书房玩耍。他喜欢这个屋子,尤其喜欢那个桦木大书架。虽然他还不能看懂那里面的书,却总是捧着一本书坐在爸爸腿上,听爸爸讲书里的故事。
  “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讲为学的几个方面,你还不懂。”
  “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说心中要有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一直走,永远不改变方向。”
  他愣住了,不说话,若有所思。突然,他咧开小嘴,高兴地从爸爸腿上跳下来,说:“爸爸,我明白。我要当一个伟大的作家,我一定会永远朝着这个目标走的!”爸爸笑了。
  二十八岁。当年喜欢坐在爸爸腿上听故事的他如今是一位自由撰稿人。站在大都市的十字路口,他拿着被出版社退回的作品,欲哭无泪。萧瑟的秋风吹落无精打采的树叶,摇摇摆摆,不知去往何处。为了儿时的梦想,他已潜心苦读二十年,但如今却没有出版社愿意为他出书。那些人总会这样对他说:“这年头,只有韩日的言情小说畅销,就算你是中国人也要‘照葫芦画瓢’写爱情。你的这些让人读不懂的东西谁会看啊?……”他不明白,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写下的小说怎么会无人问津。十字路口的红灯不知变了多少次,他仍站在那里。身旁那些豪华车里多是自己的同龄人,西装革履事业有成,而自己……他疑惑了:“我不是要当一个伟大的作家吗?”
  三十八岁。坐在气派的书房里,他得意极了。点一支巴西雪茄,想想自己仅用十年时间,就有了这般“成就”——当代最有才华的言情作家,多么有影响力的头衔。他现在深信:只有爱情故事能拯救一个写作者。什么文化内涵、精神层面,都见鬼去吧!言情小说才能赚大钱,才能被拍成电影、电视剧。我不当什么伟大的作家,我要当作家中的首富!他想。
  五十八岁。转眼又是二十年,他已两鬓斑白。看着自己的书柜,他羞愧难当。那里满满地塞着他写的言情小说,却没有一本是他真正想要的。没有深度、没有内涵的情话,让他觉得像是吞下了一大勺白砂糖。他痛苦极了,那种痛深入灵魂。一个文人为了钱财沉浸在利益的迷雾中,几十年不能自拔,到头来丢弃了自己最初的目标与梦想。他捂着胸口,像疯了一般嚎道:“伟大的作家,我不是要成为伟大的作家吗?”他起身,看见孙女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摸摸孩子的头,带她到另一个屋子玩耍。那正是他死去多年的老父亲的旧书房。桦木大书架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小孙女玩得高兴,捧着一本书来问爷爷。爷爷愣住了——孙女所指的正是那句话: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他的泪再一次涌出眼眶,颤抖着对小孙女说:“孩子,这是为学的几方面,爷爷这一生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可就……”他没能再说下去。拿起毛笔写了这样四个字:
  笃行,一生。
  小孙女愣住了,不说话,若有所思。
  (中国传媒大学大一学生  郝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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